第5章 陌生來電

教育局不算什么高級別的單位，除了幾個局長，其他的部門一般都是科長、副科長和科員同在一間辦公室。沒事的時候，大眼瞪小眼，或者一杯清茶一份報紙耗上半天。

葉興盛站回辦公室門口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辦公桌桌面什么都沒有，抽屜是打開的，里面空空如也。自己的辦公用品哪兒去了？誰動了自己的辦公用品？

“葉科長，是這么回事......”科員許文躍見葉興盛一臉困惑，微笑地解釋說：“剛才，郝科長跟我說，你將要下鄉(xiāng)開展幫扶活動，然后，咱們科將調(diào)到市三中的副校長到咱們科工作，讓我給準(zhǔn)備一張辦公桌。郝科長說了，反正葉科長你馬上要下鄉(xiāng)，干脆就把你的辦公桌給那名副校長用?！?/p>

葉興盛一聽，氣不打一處來。一個下鄉(xiāng)，一個上調(diào)，章子梅的意思不用說都知道，她這是打算將他永遠(yuǎn)留在下鄉(xiāng)了。

教育局正局長馬家興馬上要退休，教育局人人都在傳，章子梅將接替趙家旺由副轉(zhuǎn)正。真是這樣，只要章子梅在任上，絕口不提調(diào)回來之事，他葉興盛別想回來。萬一章子梅當(dāng)個十年八年教育局一把手，十年八年后，誰還會記得他這么個人事科副科長？

誠然，章子梅無法撤銷他的官職，即便下鄉(xiāng)幫扶，他葉興盛仍然是副科級別。但是鄉(xiāng)下條件艱苦，根本沒有任何獎金和福利可言，只能拿死工資。最主要的是，他升官的希望更加渺茫無望。

葉興盛不甘心就這么被“流放”，他打算給市委組織部寫信反應(yīng)自己的問題。不管怎么說，他好歹是個副科干部，章子梅將他下放的鄉(xiāng)村，是公報私仇，不利于干部的提拔和培養(yǎng)。

見葉興盛一臉落寞，許文躍走到門口，探頭往外看了看，確定沒人后，才把門關(guān)上，小聲地問道：“葉科長，你是不是得罪章局長了？”

許文躍前年才考上公務(wù)員到人事科上班，葉興盛從來沒對他發(fā)過脾氣，他工作上有不懂的地方都悉心教導(dǎo)，兩人關(guān)系處得還不錯。葉興盛知道，許文躍對他沒有惡意，相反地，這是關(guān)心他。

葉興盛沒有回答許文躍，而是反問道：“你從哪里打聽到的？”

“葉科長，這事局里的人都在傳呢，哪兒用得著打聽？”許文躍說。

“哦，他們還說什么了？”葉興盛有些意外，這事怎么這么快就傳開了？

“沒了！”許文躍搖搖頭。

葉興盛略微想了想，大概明白到底怎么回事。準(zhǔn)是章子梅召集干部開會并點(diǎn)名要他下鄉(xiāng)，才引起別人的懷疑和議論的。至于他倆那天的事，只要他不說出去，章子梅自己絕對不會傻到自己宣揚(yáng)出去。他自己也不敢說，否則的話，章子梅豁出去把他告上法庭，他有可能鋃鐺入獄！

章子梅到底是副局長，官比他大，胳膊拗不過大腿，既然局里已經(jīng)開會討論過，局面已無法挽回，還是先走一步算一步吧！

葉興盛輕輕嘆息了一聲，轉(zhuǎn)身要走，許文躍一把將他拽?。骸叭~科長，你是怎么得罪章局長的？”

雖說兩人關(guān)系不錯，許文躍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態(tài)度還是讓葉興盛不滿。他都那樣了，許文躍還可勁地打探他的隱私，滿足他的窺探愿望，這也太過分了！

葉興盛不滿地看了許文躍一眼，一言不發(fā)，推開許文躍的手，轉(zhuǎn)身要想走。

不曾想，許文躍又將他給拽?。骸叭~科長，您先別急著走??！”

葉興盛按捺不住了，生氣地說：“小許，有些話你該問才問，不該問就閉嘴！你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是了，問那么多廢話干嗎？”

“葉科長，您誤會我了！”許文躍把聲音壓得很低：“我是想幫幫你！”

“幫我？”葉興盛一臉困惑，許文躍只不過是個普通科員，手上一點(diǎn)權(quán)力都沒有，他能幫他？開玩笑吧，他？

“是這樣的，葉科長！”許文躍從葉興盛里看到了不信任，趕忙解釋說：“您為人熱情、誠懇，工作勤勤懇懇，是咱們教育局里的大好人。說真的，您被下放到鄉(xiāng)村，我們都很難過和不舍。您告訴我原因，我和幾個要好的同事一起給市委組織部寫信反映此事，爭取把你留下來！”

葉興盛沒料到許文躍會有這種想法，心里很感動。要不是平時，他古道熱腸，誠懇待人，許文躍斷然不會對他這么好的?？墒?，他哪兒敢把他意外上了章子梅的事兒告訴許文躍？這事要是傳到章子梅耳朵里，她非跟他來個魚死網(wǎng)破不可。她要是把他告上法庭并贏了關(guān)系，等待他的將是滅頂之災(zāi)??！到時候，被除去公務(wù)員身份不說，還將坐大牢！

葉興盛苦笑了幾下，拍了拍許文躍的肩膀，說：“小許，謝謝你的好意，但是，我的事兒不是一句兩句話就能說得清楚的，也不是你們寫幾封信就能解決的！”

“葉科長......”許文躍還想說什么，葉興盛打斷了他：“小許，你什么都不用說了，這事你真幫不上忙！”

許文躍見葉興盛態(tài)度很堅(jiān)決，不由得輕輕地嘆息了一聲，眼里滿是惋惜之情。

就在這時候，外面?zhèn)鱽硪魂嚹_步聲，緊接著，吱呀一聲，郝雪平開門進(jìn)來了。見葉興盛和許文躍表情不大對勁，于是開玩笑說：“喲，你們倆在干嗎？基情四射呀！”

頓了頓，郝雪平收起笑容，一本正經(jīng)地對葉興盛說：“老葉，聽說你要下鄉(xiāng)開戰(zhàn)教育幫扶活動，咱們畢竟同事一場，你什么時候走，我請你吃飯，給你踐行踐行？”

郝雪平說得倒是很動聽，葉興盛心里卻是一陣?yán)湫Α８卵┢酵聨啄?，身為人事科正科長，只要是有好處，甭管大小，他都攬到他自己身上。但凡是有關(guān)人事變動的事兒，只要沒有上級領(lǐng)導(dǎo)插手，郝雪平絕不會分給他丁點(diǎn)權(quán)力和好處。正是因?yàn)楹卵┢降膶M和貪婪，葉興盛這個副科被打入了冷宮，說是副科，其實(shí)跟普通科員差不多。

此刻，郝雪平明著是關(guān)心他，但是在他看來根本就是嘲笑和諷刺！不是誠心，郝雪平就是請客吃山珍海味，他葉興盛也不會稀罕！

“謝謝郝科長的好意！只是，我最近挺忙的，請客吃飯就免了！”葉興盛不冷不熱地說。

“既然這樣，那我就不勉強(qiáng)老葉您了！以后，你想我們了，隨時回來和我們一塊兒聚聚！”郝雪平主動握了握葉興盛的手。

就連郝雪平都跟自己告別了，可見，章子梅將他下放的偏遠(yuǎn)農(nóng)村的決心已下，這個結(jié)果幾乎是無法更改的了。葉興盛恨得牙根發(fā)癢，他怎么就攤上了章子梅這女魔頭，短短兩天時間，就把他的命運(yùn)給扭轉(zhuǎn)過來了！

同時，葉興盛深深地感到悲哀，難道老實(shí)人都像他一樣，活該被人欺負(fù)，被人當(dāng)軟柿子捏嗎？

痛恨也好，難過也罷，該面對的還得面對，日子還得過下去！

從教育局出來，葉興盛看到鐘雪芳在教育局大樓門前踱來踱去，不時地往里面張望，她手里還拎著個黑色的袋子。見到他出來，她嘴角立即掛上一絲不屑的笑容。

這會兒，葉興盛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鐘雪芳，跟被下放到偏遠(yuǎn)鄉(xiāng)村相比，鐘雪芳給他的傷害更大。這種心靈的傷害一時半會甚至終生都無法痊愈的！

葉興盛假裝沒看見鐘雪芳，鐘雪芳站在門口左邊，他轉(zhuǎn)身要右邊走去。沒走幾步，身后便傳來鐘雪芳的聲音：“葉興盛，你站?。　?/p>

葉興盛假裝沒聽見，繼續(xù)往前走。鐘雪芳快步走上來，將他攔?。骸叭~興盛，跟你說話呢，你沒長耳朵呀？”

葉興盛這才停下腳步：“鐘雪芳，不是都已經(jīng)跟我分手了嗎？你到底想怎么著？”

“你別高興，也不用生氣，我找你自然沒有好事！你有幾件衣服還在我那兒呢，我給你拿來了！”鐘雪芳撇了撇嘴，把手中的袋子遞過來。

鐘雪芳在一家廣告公司上班，她自己租住在一套一居室的房子，葉興盛有事沒事老往她的出租屋跑，陪她看看電視聊聊天什么的。偶爾也在鐘雪芳那里過夜，可是，不管他說多少甜言蜜語，鐘雪芳堅(jiān)決不讓他接近，而是讓他在客廳里打地鋪。

當(dāng)時，葉興盛還以為鐘雪芳是個守得住底線的好女孩，哪里想到，這全是套路啊！

把手伸過去只不過是短短一瞬間的事情，葉興盛卻仿佛跨越一個世紀(jì)那么長，幾年的感情說沒就沒了，這種痛苦是用言語無法表達(dá)的。鐘雪芳倒好，仿佛什么事都沒發(fā)生過似的，可見，她壓根就沒真心愛過他！

接過袋子的時候，葉興盛想問問鐘雪芳，她是否愛過他？卻又覺得，這個問題是多余的，事實(shí)都擺在眼前了，還用問嗎？

舉步要走，身后傳來鐘雪芳的嘲諷：“我果然沒看錯人，竟然被人下放到農(nóng)村，真是窩囊到家了！還想娶老娘呢，做夢吧，你？！”

鐘雪芳的話仿佛一支支穿透了葉興盛的心，他為什么被下放到農(nóng)村？還不是因?yàn)樗?？這娘們真是夠狠心，他都淪落到這個地步，她不但不安慰他，反而譏笑他。難道女人變心了都這么絕情嗎？

葉興盛氣得想臭罵鐘雪芳一頓，一陣手機(jī)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，他拿出手機(jī)一看，是個陌生的號碼。都被下放了，這會兒的來電準(zhǔn)沒好事，他干脆直接把來電給掛斷！